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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□ 牛明峰
       在昆明生活了十多年，昆明这片多情而温暖的土地，给我留下了温情缠绵的印象。这片土地四季如春，景色如画，顶着盛夏的太阳在街上行走，居然有凉风扑面而来；而在冬天，昆明人竟没有寒冷的概念，不少人把在冬天烤太阳戏称为吃补药，可见他们对冬天的态度。优哉游哉的日子，不紧不凑的步调，不惊不诧的心态，不亢不卑的格调，昆明人很坦然，很率性，他们常说：“慌哪样慌?天垮下来，还有高个子顶着!”那份和善温文、不急不躁的脾气，常常从一些传统的民风民俗和市井风物中体现出来。
         一天，我在昆明真庆观都雷府的大门前停了很久，吸引我的，除了这历经百年而不倒的古建筑外，还有那大门两边木刻的一副门联。岁月的风沙已经把门联刮剥得没有了往日的亮色，但历史的厚重感仿佛要从空气中溢出。那些木刻的楷书大字也失去了早先的正大堂皇和直节劲气，有几个字隐隐约约地只留着一点模糊的痕迹。但是，对联的内容却让我心头涌上一股暖流：“愿天常生好人；愿人常行好事。”这不正反映出了昆明人对人生对自己无华的追求与企盼吗?这不正体现出昆明人那悠悠而纯纯的民风吗?
        昆明人多半抱有“各人自扫门前雪，莫管他人瓦上霜”和“静坐常思己过，闲谈莫论人非”的传统观念。大家都想过一种规规矩矩，有秩有序的日子，所以少了些斗争性和表现自我的欲望。不过，话又说回来，作为老百姓过日子，不就是讲究个安居乐业，不就是求得个平平安安，不就是寻觅个从从容容嘛。心不高，气不傲，闹有序，乐有节，行路不用挤，过渡不要争。宁愿活得平淡平和，甚至平庸，也不求死得轰轰烈烈。
        这里，我只想把昆明民间的一些世俗遗风，来一个简单的剪影和剪辑。去追忆那久远的人情风土，去寻觅那淳朴的遗韵旧踪：老昆明人说话时，常喜欢称对方为“你家（jie）”，而很少说“你”，这绝对带有恭敬和客气的意思。很难想像，他们对一位最初相识的亲朋好友会称“你”，因为他们总会觉得：如果这样，那是会引起对方的多心和不愉快的。大凡与别人提到“吃”这方面，昆明人为了表示恭敬，就不直接说“吃”了，而是说“请”。如早晚饭前后，遇见熟人，总喜欢问一声“你家嗝请过饭了?”又如，请人到家中或酒馆里吃饭，那是不说“吃”的，而也是说“请”。在饭桌上不管喝酒吃菜，都要抬起杯子或拿起筷子来客气一番：“你家请。”还有，餐桌面向门外的一方叫做“上八位”，多半是让主要客人或长辈就坐的。平常无论走路、进门、吃饭、喝酒和坐座位……都是让对方先，自己后。他们认为：这样才显得礼貌和周到。
        抗战时期，外省人旅居昆明的很多，由于本地人不了解外省人的人情风俗，外来客也不熟悉老昆明人的言语礼貌，所以，双方常常引出了很多不必要的反感和误会。比如：一个老昆明人对一位外省人打招呼：“来，来请饭。”而这个外省人因不熟悉昆明言语中的礼貌方式，便随口答了一声：“我请过了，你吃，你吃。”这就会产生尴尬和误会了。昆明人大清早见面喜欢互相问候一声“请早”。这个时候，双方都会竭力避免无意中说出不吉利的话语。如：杀呀、砍呀、死呀、火烧呀，以及神、精、鬼、虎、蛇、猫、和尚、道人和尼姑等等犯忌的言词。如果清早听到这样的话语，他们是相当不高兴的，认为对方“开了屎口”(说了不应该说的“臭话”)，认为这会让他们一天到晚都不吉利的。不过只要时过正午以后。也就很少有人再忌避这些言词了。在农历的初一和十五这两天，有些非常传统的人则是坚持忌避的。在过春节的时候，人们避讳的事情很多。比如：除夕的子夜以后，有的人家就开始“接天地”。烧过钱纸后，便用甲马(一种红纸印的神像)把门“封”起来，所谓“封”，便是将其粘贴在大门后面。从这时起。便严格地禁止外人跨脚入门，尤其是对女子更是忌讳得严格。这种忌避外人进家的规矩一直要到大年初二，方才部分地解除。老昆明人都认为大年初一是关乎一年从头到尾的吉祥顺利，这一天若有外人进了家，那么这一年中定会很不吉利的。除了忌避外人进家之外，那就是严格禁止小娃娃胡乱说话了，当然，还特别要小心别把任何东西弄坏，并且禁止大人小孩站在或坐在门槛上。这一切都是为了一年的顺畅和吉祥。
        外乡人初到昆明，因找人问路而不熟悉老昆明人的习俗，往往也会引起被问者的反感。譬如：要找一个人，却又没有把握明确知道他是否住在这道门里面，那么，你最好是别鲁莽地直冲进去，应该先找门里面的人问一问，而态度是要谦和的。见了年老的妇人，照昆明的习惯，尊称她为“伯母”或“大嫫”都可以，然后再说明自己的意图，她便会很和蔼地告诉你所要知道的事。如果弄反了，她不但不告诉你，还会咒骂你一顿，把你当作是不三不四的人了。见到年老的男人必须尊称为“老伯”或“大爹”；但如果见到年轻的女子，那可就要小心了，如果没有确实的把握知道她是否结过婚，那么切莫胡乱称呼。有时，假如遇见一个未结婚的女子，你却胡乱尊称她为“太太”或“大嫂”什么的，那是会引起一场风波的。她会认为你是在有意地调戏或侮辱她。遇到这种情况，那只有先看一下她左右是否有小孩，或年纪稍长一点的男女。若有，便可去问她左右的人。如果没有呢?那最好还是不要乱称呼，干脆没头没脑地一来就问：“请问你家……”，这样就不至于引起双方的尴尬了。最重要的一点，那就是对年长的男女，你不妨和蔼地拿出笑容来；对年轻的女子则要切忌嬉皮笑脸，最好庄重一些，避免有“调戏”之嫌。还有一点，最好是别追进人家的家里去问这问那。
         老昆明人年长的一代多半还抱有浓厚的崇拜寺庙中偶像的陈旧观念，尤其是一般年长的老奶奶，信奉得更为厉害，甚至在家里，她们也供奉着铜质的神像。她们对各寺庙的泥菩萨相当重视，把它们看做是任何人不可侵犯的“神圣”，谁要在她们面前对这些偶像有所贬低，她们可能马上对你产生反感。尤其在家中的佛桌面前，是严忌说出对菩萨不恭的话语。
         昆明人就是在这种古风弥漫、田园牧歌式的人情社会中生活着。人上一百，形形色色，但是，在平凡的日子里，昆明人各自在克己，自觉地按照约定俗成的生活习惯活着，少些口角，少些纷争之时，也为古城，为自己增多了几分宁静。这便是昆明市井中悠悠的风土人情。正像一位学者所说：昆明人讲究的是一种针过得来，线过得去，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平和心态和行为。他们虽然还没有活到超凡脱俗，与世无争的境界，但是，却也不想凡事都要斤斤计较，得不得(动不动)就泾是泾，渭是渭，得不得就针尖对麦芒。对待日常的生活，他们只求心平气和，只求你敬我一寸，我敬你一尺的和谐、和睦、和顺。正像老昆明人的民谣中所唱：街连街来巷连巷，门挨门来墙挨墙，邻里本是一家人。昆明人有好心肠。一个城市的幸福感莫过于此！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作者单位：昆明市纪委第三纪工委）